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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评论

作者: 露芦潞拢脪禄猫脡   脦脪碌脛脕录脰陋戮脥脢脟锚禄脤矛脡脧碌脹 2021-11-13 00:53:19  [点击:827]
我的良知就是昊天上帝
余东海

九死之余犹有梦,吾心以外别无天。
----东海联


昊天上帝有没有人格?如果有,与西方宗教中的上帝有何区别?这是儒家内圣学一个核心问题,值得深入思考、讨论。吾持昊天上帝无人格论。

《诗》、《书》中的上帝是一个有意志的人格,会震怒、会降灾,与人类所有古老宗教中的上帝都一样。那是孔子对文献古籍的文化保留,但不是对先民人格神信仰的保留。上帝的震怒降灾,是对天谴和天人感应最好的喻示,不能因此认为孔子相信天道有人格。天道至神,就在于妙出宇宙万物、妙出人类人格而自身一无所有,连准人格、隐性人格都没有。

昊天上帝是不是人格神,答案只有一个。潇湘厅友言:“某以为这是一个变化的概念,早些有人格,后来人格意义逐渐消亡了。”东海曰,古人对昊天上帝概念的理解有历史性变化,但孔子对其理解和定义自有确定性。在其述作的五经中,昊天上帝已经去宗教化、去人格化,成为性与天道的形容和象征。

《易经•系辞上》:“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此言就是天道无人格的明证。

易之理即天之理,易之道即天之道。天道太极,无思无为,当然不可能具备人格。明江厅友言:“我道感应万物而无人格,依据是易无思无为,天道没有人类的思维,也没有人类的作为。”

注意,天道无思无为,并非如土木瓦石一样死板,而是蕴含无限生机的。明胡广《周易大全》引杨氏曰:“惟无思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谓无思,土木可乎?此非竆神知化,未足与议也。”

天道无思无为而至诚无息,生生不息,矛盾统一。生生堪称天道第一特征。程颢先生说:“生生之谓易,生生之用则神也。”神是指天道生生的作用神妙莫测。天道本身没有人格,却可以通过生生不息的作用生出人类和人格来。作用之神意味着道体至神,天道就是最大的神。

《系辞》说:“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并非指太极之上还有个叫“易”的东西。“易”有多义,在这里指易道、易理。易以太极为形而上之道,最高;为宇宙万物之体,最核心。太极又具有简易、变易、不易的三大特征,具有具有至高无上的超越性和无所不在的潜在性。无有一极,无有不极。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在谓之器。就道器不二而言,宇宙万象、一切现象包括人格,无非天道所现。但是,必须明白道器有别,现象都是相对而有限的,所占时间空间都有限,即使宇宙本身,也有成住坏空。而天道具有绝对性、永恒性和无限性,不受任何现象约束,任何现象都不足以模拟天道。

任何东西一旦人格化,就受到了相应局限而丧失了形上性和无限性。孔子将昊天上帝概念去宗教化去人格化,并不影响儒家的宗教性、即形而上的信仰性,反而更加体现了性天的神妙,使天道信仰更加真实普适。性天之神妙性和主宰性,远非任何鬼神和有人格的神所能比拟,更加可敬可畏可祭。

有人说,说易经是天传之经,王道是天传之道。东海曰,可以这么说。但必须说明,这个天是圣人的天性之天,并非天性之外另有其天。天性之外拜天,妄也。天性之天,即天命、天理、天道、昊天上帝,即圣而不可知之谓神的神。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易经是神传之经,王道是神传之道。

作明厅友言:“神也者,道妙万物而为言者也,神就是道在万物中的奇妙表现,上帝是针对道在自然中的主宰而言,那有什么人格神?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知道了道的变化,也就知道了神的所作所为,神就是道,神就是道的表现,这里没有人格神存在的空间。”此言是也。

羲子厅友言:“形而上之道之为物也,聚之成形,散之无物。人格或超人格兼备。”所谓形而上,就意味着无形无迹无象,连意识、意志之象都没有。故形而上之道必须也必然超越一切,包括人格。说似一物即不中也。当然,老百姓和任何人想当然地把天道人格化,都是他们的自由。

有厅友言:“从心理上讲,在孔子那不仅仅是靠“自律”,良心的约束;更有“他律”,是头顶上的“天”在约束。”认为天性之上另有天道,认为“天”的约束是他律,这是心外求神,性外拜天,臆测天道,妄断圣人。

有网友针对拙作《如何安置宗教和传统----美西左右之争的实质》异议说:“理性到达不了的地方归上帝,知识分子用有限理性接管无限未知领域,是僭越。当今社会问题就是他们僭越的结果。”答:把宗教的上帝理解为儒家的上帝,你这句话就可以成立。

理性高处归德性,德性之巅即天性。天性就是儒家的昊天上帝。昊天上帝信仰,天道信仰,天命信仰,良知信仰,圣人信仰,仁本主义信仰,一也。


王阳明先生深造有得,以良知彻说本体,执其大象。他说:

“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是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传习录•下卷》)

这段话,素称难解。解得其义,有助于明性知天。于野厅友言:

“我以为阳明先生所悟,与“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以统天”是一脉相承的。实际上,目前为止科学已经揭示,宇宙万物,至少在物质层面(原子、电子、离子⋯)、能量层面(E=m•c^2)、信息层面(量子纠缠)都是统一的,并不因为是草木瓦石或飞禽走兽而有区别。当然,这些也只是为了研究和沟通方便而人为创造的概念术语,而且也并不代表终极真理。但是,透过这些隐约的迷雾,我们回头体会孟子的“万物皆备于我”,岂能不深叹圣人巨眼。东海先生讲过,科学的尽头…有儒学在等着。这当然不等于说儒学可以代替科学,而是说在世界本质、宇宙本体的认识上,儒学是有真理在握的自信的。”

东海也在此说两段难解的话供天下后世有志之士参考:

其一、天在上,也在内。天在上,不是在头顶上空,而是指形而上。儒经的天指形上的天,即天道、天理、天命、天性。天性作为天命之性,既有超越性,超越于宇宙万象;又有潜在性,潜在于每个人的生命体。东海有联曰:大事小做,小事大做;我在天心,天在我心。明此理者,可以语道矣。

其二、我的良知就是孔孟的良知,是过现未每个人的良知。我的良知既是所有圣贤君子的良知,也是所有乱臣贼子的良知。论良知,乱臣贼子和圣贤君子无异无别,就像地底矿石里的黄金与银行金库里的黄金无异无别一样。我的良知就是宇宙生命的良知,就是昊天上帝。

注意,本性良知体全用大,大用无边。但良知发而为用,必然受到时空和各种条件的限制,在一定时空和生命体中,作用受限。例如,良知在孔子身上,就受其身体的局限;孔子置身于春秋,又受其时代条件的局限。但同样的事业在同等条件下,孔子可以做得最好最恰当,可以将智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


王阳明先生临终言吾心光明,既良知光明,性光。

关于性光,明黄道周先生言:“自家性地看得明白,比人照物,动静一般,自然喜怒不伤,哀乐得度。万物伏藏,与他共独;万物蕃变,与他同节。虽有气质情识种种不齐,都为性光收摄。得尽此理,朗然与外道傍门千里万里之别尔。”(《榕坛问业》)

明刘宗周周先生言:“性光呈露,善必好,恶必恶,彼此两关,乃呈至善,故谓之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此时浑然天体用事,不着人力丝毫。(《刘子遗书》)  
性光的光字也可以作动词用。《御纂周易述義》说:“需而有孚,則躁消妄息,静以生明,而其性光矣。”

易经云,天道下济而光明。无论是内圣之光,还是外王之明,都是天道下济表现出来的光明。注意,道光性光无相,道光如果在人心识中显为光明之相,那就落入意识心而现象化了。朱子说佛徒只是弄精神,一些佛徒所谓的性光,很可能只是精神魂魄之用。明陈建曾经指出:

“汉书论佛氏之旨云:所贵修炼精神以至为佛,其言正与朱子合。或曰:佛氏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朱子汉书专以精神言,何也?曰:精种即心也。心者,精神之舍而虚灵,知觉作用运动则皆精神之发也。故禅学其始也绝利欲,遗事物,屏思虑,专虚静,无非为修炼精神计。及其积久也。精神凝聚澄莹,豁然顿悟,则自以为明心见性,光明寂照,神通妙用,广大无边,一皆精神之为也。汉书之言,朱子之论,得其要矣。”(《学蔀通辨》)

性光即道光。

道光一词,最早出自易经坤卦坤六二象辞:“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周易述》注:“坤主二称地道,二离爻,离丽乾,故曰光。”《古周易订诂》:“二,坤之正位,故以地道归焉。光即光大、光化之光。地道光,显于品物咸亨见之。”

谦卦彖辞亦提及天道光明:“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程颐先生说:天之道,以其气下际,故能化育万物,其道光明”(《 程传》)朱子说:“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以尊而行谦,则其道光。以卑而行谦,则其德不可逾。”(《朱子语类》)

道光之光,也可以作动词用。《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中,时有“德昭在三,道光九五”、“道光九壤,本枝八冥”、“道光前代,膺茲百里”“ 德冠時儒,道光世訓”等等句子,其中道光的光字就是使动用法。

道光性光,只是一光,皆东海所说的无相大光明。

尾语
性与天道的问题,堪称儒家最高问题。孔子四十不惑,可见四十之前尚有所惑,那当然不是一般的疑惑,我相信其惑就在于此,可见这个问题急之无益,不能躐等。不少人一见我或一进客厅,就问及这个问题。问题是,讲者明白,听者不懂。对于性与天道,孔孟讲明白了,程朱阳明也讲得相当明白,完全一致。

对于性天妙道,若无一定道德功夫和学问基础,是无法上达的。思而不学,徒增淆乱。有四句圣言,最值得潜精研思。孔子两句:吾道一以贯之,万物资始乃统天;孟子两句:尽心知性知天,万物皆备于我。将此四句放在心底,字字吃透,细细咀嚼,假以时日,或有所得。配合诚意正心功夫和善善恶恶努力,效果最好。

至诚无息,至诚无隐。圣人至诚,无遮无掩,坦坦荡荡,正大光明,没有任何隐蔽性和神秘性。但圣人无隐并不意味着圣人之道无隐,因为道具有形而上的超越性,超越宇宙生命一切现象,当然也超越语言文字和意识,非意识能完全把握,非语言能完全表达,即使圣人也不能。

故《中庸》说:“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说圣人将天道讲明白了,是在语言文字可能的范围内讲得最好,最为精准。但由于天道的超越性,无论怎么讲,都是有限的;无论讲得怎么好,都不过指月之指、渡河之筏而已。听者不眼明,依然无法见月;不行动,依然无法渡河。

语言文字道不尽道的奥妙,又是论道、明道不可或缺的工具。道及高处,须特别慎重,一个字差不得。差之一字,失之千里;误出一言,天悬地殊。例如,论及性与天道,说“人在天之下”,没错;说“性在天之下”,大谬,以性与天为二物或有别,外乎道矣。以意识臆测性天,无异用管窥天,必然错误百出。
2021-11-10余东海集于邕城青秀山下独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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