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去邁阿密，先飛去了勞德代爾堡。這是邁阿密北邊的一個旅遊城市，我的一個熟人金英淑在這邊做生意，讓她代訂了旅館。對老張也不是太相信，他的真實身份我根本沒有搞清楚，他究竟要幹什麼也一無所知。他說自己在邁阿密度假，很可能是謊話。以他的性格，不會在這個時候跑到邁阿密去度什麼假。如果說他是北京的人，那麼老錢和海倫更應該是北京的人，他們會不會是一夥的？如果是一夥的，我貿然飛去邁阿密，豈不是從狼窩到了虎口？
入住賓館之後，立即給老張打電話，發現他的電話關機。上網查了一下，發現從紐約到邁阿密的班機，最早的應該在一個小時後降落，我估計老張應該在那架飛機上。果然，一個小時後，我用金英淑的手機打通了他的電話。
“老張，你在哪裡？”
“我在邁阿密機場接你呀，你什麼時候到？”
“你看看我的手機號碼就該知道我已經到了啊，不過不在邁阿密，在勞德代爾堡。已經住下了，我看你不如租個車子，開著車過來算了。”
“咱們不是約好了在邁阿密見面嗎？我這裡都訂好酒店了，這怎麼能說改就改呢？”
“老張，咱們倆誰也別蒙誰了，都這時候了，何必玩這一套小伎倆？我知道你剛下飛機，我把我的酒店地址發給你，你開著車子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你讓我感覺安全了，我再聽你安排，跟你去邁阿密。”
老張一陣尷尬，半晌才說：“你這個傢夥，連我都不信。好吧，我去勞德代爾堡。”
金英淑是我在紐約認識的，她對外自稱是我女友，其實也就是個普通朋友關係。她本來是海員身份，留在美國不想回去了，到我們律師樓辦身份。也是我把她介紹給了老謝，她參加了好幾年“民主黨”，因為參加活動不積極，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庭的時候連起碼的民主知識都回答不出來，法官看在她在美國已經多年而且年年報稅的份上，給了她一張A10卡。雖然不是綠卡，可以在美國合法留下了，做生意嫁人都不妨礙，如果她將來嫁給個美國佬，還可以再調整身份。因此金英淑並不失望，每次回紐約都去律師樓找我玩，一起喝喝茶，泡泡酒吧什麼的。金英淑是東北延邊人，很豪爽，人也聰明，為了防範老張，我讓她先偵察一番，看看老張後面是否有尾巴。
一個小時後，老張給金英淑的手機發短信：“我到了酒店門口了，你的房間號是多少？”
站在酒店門口棕櫚樹後的金英淑回短信：“你的車號是多少？”
老張報了車號，金英淑又回短信：“找咖啡廳13號位子。”
老張下了車，進了咖啡廳，金英淑趕緊溜到他的車子旁邊，發現他確實是一個人，後面沒有什麼人跟蹤，就在他的車玻璃上貼了一張紙條。
這時老張來短信：“這咖啡廳就沒有十三號啊，你究竟在哪裡？”
金英淑回短信：“傻瓜，任何一間美國的咖啡廳都不會有十三號位子！回到你的車子裡去吧。”
老張氣急敗壞回到車上，見車玻璃上貼著紙條，紙條上寫著真正的酒店地址和門牌號碼。嘟嘟囔囔開車走了。
我其實就住在這家酒店對面的另一家酒店的一個高層房間裡，把剛才金英淑跟老張鬥法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哈哈大笑。等老張推開門進來之後，我還沒樂夠。
老張畢竟上了年紀，折騰了這一番，累得有點發喘，他罵道：“你這傢夥，天生就是做特務的坯子，這套反跟蹤的把戲玩得夠地道！”
我給他倒了一杯冰水，說：“你才是老特務呢。我這些年一直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你還嫌我不夠傻帽？”
“兄弟，這可不能開玩笑啊，我啥時候玩過你？咱倆什麼時候不是肝膽相照、休戚與共？”老張喘著粗氣，邊喝水邊解释道。
“得了吧，你把我的飯碗都折騰丟了，還說沒耍我？安德列為何要炒我魷魚？你敢說這事跟你們沒有關係？”我特別強調了一個“們”字。
老張急了眼，道：“看來你剛才跟我玩‘躲貓貓’，不是防範別人而是防我啊。你也不想想，我會一邊讓你幫我做事，一邊去害你？”
“你說，你怎麼知道安德列把我給炒了的？北京那個女人和中領館去找安德列，又是怎麼回事？”話到了這個份上，我不妨挑明說。
“看來，我今天不跟你說點什麼，你是不會信任我了。有酒嗎？我得喝點酒解解乏。剛才這一頓折騰，累壞了。”老張東張西望四處找酒。
我打開酒櫃，找出一瓶法國紅酒，一看價格，一百多美金。我說：“老張啊，你不喝酒會死啊，這房間一晚上兩百多，這瓶酒一百多，我現在可是失業人員，你不能讓我破產啊。”
老張又從包裡掏出那個裝了三萬美金的信封扔給我，“前兩天給你錢你裝君子，現在又跟我哭窮，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後面的這句是《論語》上的話，那意思是罵我是小人不好伺候，沒想到老張還讀孔夫子。
我從他扔過來的錢裡抽出三張百元大鈔，剩下的仍然給他扔回去。說：“該花的錢我當然不會白給你墊上，不明不白的錢我可不敢拿，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老張笑了一下，把錢依舊裝進包裡，說：“海倫也是北京的人，你今天迅速脫離她是對的，不然就危險了。”
我抱著手，斜著眼看著他冷笑：“她是北京的人，難道你是臺北的？或者是FBI？”
“你不要用這種嘲諷的口氣跟我說話，我比你大幾歲，還算你老大哥吧，我實話告訴你，我跟海倫還有今天下午打電話找你的那個老錢都不是一個路子的。他們是真正對你構成威脅的人，而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幫助。當然我也會幫助你，讓你脫離威脅。”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憑我們這三四年來的交情啊。”
“交情對於你們這些專業特工來說，不過是取得信任完成任務的手段而已，我怎麼知道不是被你利用的工具？你剛才說到交情，但是這三四年來，你可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的真實身份。你還能說你不是利用我嗎？”
老張悲哀地看著我，嘴角痛苦地抽動了幾下，終於說：“哎，不錯，我們幹的這種職業，確實是對老婆孩子都不能暴露身份，夜裡說夢話都不說真話。難得我們就不是人嗎？我們就沒有做為人的基本情感？我們就願意天天滿口胡言，時時刻刻生活在欺騙的世界裡？”
我沒有做聲，靜靜地看他表演。
“我跟你交個實底吧。我是九局的人，在海外負責國家領導人出訪時的安全保衛工作。就相當於美國的特勤人員。上次我給你介紹的那兩個小夥子，也都是我的同事。他們現在還在美國。不過他們現在保衛的對像是你。你剛才不是懷疑我如何得知了你被炒魷魚的嗎？你一直處在我們的保衛視線之內，你的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不由笑了：“老張，你逗我呢，我還沒有那麼重要吧，需要你們這些保衛總書記的人來保護？再說了，除了你們，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誰會害我，又不是美國總統或者達賴喇嘛，我就是個小人物，在美國連一粒海邊的沙子都算不上，你們離我遠點、別找我麻煩就千恩萬謝了。”
老張被我嘲諷了一通，面不改色繼續強辯道：“你這個人有的時候就是聰明過頭，不懂裝懂。你此前幫助過我們，現在遇到了麻煩，作為朋友我們保護你一把，就這麼簡單，看被你歪曲什麼樣子了。”
“好好好，就算我狗咬呂洞賓，那我問你，你剛才說你是九局的，那老錢還說十局的人也找我，九局十局，挨著好近吧，是不是住隔壁？你還說老錢、海倫和你，不是一回事兒？”
“我說的九局是公安部九局，實際上就是中央警衛局，是解放軍序列。對外稱九局，是因為公安部屬於政府系統，這樣方便些。老錢說的十局是國家安全部的對外監控局，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們才是真正威脅到你安全的人呢。”
一個公安部，一個國家安全部，不是一回事，聽上去是這麼個理。
“十局為何要監控我？”
“十局誰都監控，也包括我在內。”
“真搞不懂，你剛才還說我幫你們做過事，怎麼還要監控我？甚至還要害我？”
“這事一句話說不清楚。你先給我搞點吃的，我們邊吃邊聊。像你這樣自以為聰明的傢夥，有的時候反而最麻煩。”
我只好暫時休戰，打電話告訴餐廳，點了幾樣小菜，讓他們送到房間裡來。
入住賓館之後，立即給老張打電話，發現他的電話關機。上網查了一下，發現從紐約到邁阿密的班機，最早的應該在一個小時後降落，我估計老張應該在那架飛機上。果然，一個小時後，我用金英淑的手機打通了他的電話。
“老張，你在哪裡？”
“我在邁阿密機場接你呀，你什麼時候到？”
“你看看我的手機號碼就該知道我已經到了啊，不過不在邁阿密，在勞德代爾堡。已經住下了，我看你不如租個車子，開著車過來算了。”
“咱們不是約好了在邁阿密見面嗎？我這裡都訂好酒店了，這怎麼能說改就改呢？”
“老張，咱們倆誰也別蒙誰了，都這時候了，何必玩這一套小伎倆？我知道你剛下飛機，我把我的酒店地址發給你，你開著車子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你讓我感覺安全了，我再聽你安排，跟你去邁阿密。”
老張一陣尷尬，半晌才說：“你這個傢夥，連我都不信。好吧，我去勞德代爾堡。”
金英淑是我在紐約認識的，她對外自稱是我女友，其實也就是個普通朋友關係。她本來是海員身份，留在美國不想回去了，到我們律師樓辦身份。也是我把她介紹給了老謝，她參加了好幾年“民主黨”，因為參加活動不積極，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庭的時候連起碼的民主知識都回答不出來，法官看在她在美國已經多年而且年年報稅的份上，給了她一張A10卡。雖然不是綠卡，可以在美國合法留下了，做生意嫁人都不妨礙，如果她將來嫁給個美國佬，還可以再調整身份。因此金英淑並不失望，每次回紐約都去律師樓找我玩，一起喝喝茶，泡泡酒吧什麼的。金英淑是東北延邊人，很豪爽，人也聰明，為了防範老張，我讓她先偵察一番，看看老張後面是否有尾巴。
一個小時後，老張給金英淑的手機發短信：“我到了酒店門口了，你的房間號是多少？”
站在酒店門口棕櫚樹後的金英淑回短信：“你的車號是多少？”
老張報了車號，金英淑又回短信：“找咖啡廳13號位子。”
老張下了車，進了咖啡廳，金英淑趕緊溜到他的車子旁邊，發現他確實是一個人，後面沒有什麼人跟蹤，就在他的車玻璃上貼了一張紙條。
這時老張來短信：“這咖啡廳就沒有十三號啊，你究竟在哪裡？”
金英淑回短信：“傻瓜，任何一間美國的咖啡廳都不會有十三號位子！回到你的車子裡去吧。”
老張氣急敗壞回到車上，見車玻璃上貼著紙條，紙條上寫著真正的酒店地址和門牌號碼。嘟嘟囔囔開車走了。
我其實就住在這家酒店對面的另一家酒店的一個高層房間裡，把剛才金英淑跟老張鬥法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哈哈大笑。等老張推開門進來之後，我還沒樂夠。
老張畢竟上了年紀，折騰了這一番，累得有點發喘，他罵道：“你這傢夥，天生就是做特務的坯子，這套反跟蹤的把戲玩得夠地道！”
我給他倒了一杯冰水，說：“你才是老特務呢。我這些年一直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你還嫌我不夠傻帽？”
“兄弟，這可不能開玩笑啊，我啥時候玩過你？咱倆什麼時候不是肝膽相照、休戚與共？”老張喘著粗氣，邊喝水邊解释道。
“得了吧，你把我的飯碗都折騰丟了，還說沒耍我？安德列為何要炒我魷魚？你敢說這事跟你們沒有關係？”我特別強調了一個“們”字。
老張急了眼，道：“看來你剛才跟我玩‘躲貓貓’，不是防範別人而是防我啊。你也不想想，我會一邊讓你幫我做事，一邊去害你？”
“你說，你怎麼知道安德列把我給炒了的？北京那個女人和中領館去找安德列，又是怎麼回事？”話到了這個份上，我不妨挑明說。
“看來，我今天不跟你說點什麼，你是不會信任我了。有酒嗎？我得喝點酒解解乏。剛才這一頓折騰，累壞了。”老張東張西望四處找酒。
我打開酒櫃，找出一瓶法國紅酒，一看價格，一百多美金。我說：“老張啊，你不喝酒會死啊，這房間一晚上兩百多，這瓶酒一百多，我現在可是失業人員，你不能讓我破產啊。”
老張又從包裡掏出那個裝了三萬美金的信封扔給我，“前兩天給你錢你裝君子，現在又跟我哭窮，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後面的這句是《論語》上的話，那意思是罵我是小人不好伺候，沒想到老張還讀孔夫子。
我從他扔過來的錢裡抽出三張百元大鈔，剩下的仍然給他扔回去。說：“該花的錢我當然不會白給你墊上，不明不白的錢我可不敢拿，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老張笑了一下，把錢依舊裝進包裡，說：“海倫也是北京的人，你今天迅速脫離她是對的，不然就危險了。”
我抱著手，斜著眼看著他冷笑：“她是北京的人，難道你是臺北的？或者是FBI？”
“你不要用這種嘲諷的口氣跟我說話，我比你大幾歲，還算你老大哥吧，我實話告訴你，我跟海倫還有今天下午打電話找你的那個老錢都不是一個路子的。他們是真正對你構成威脅的人，而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幫助。當然我也會幫助你，讓你脫離威脅。”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憑我們這三四年來的交情啊。”
“交情對於你們這些專業特工來說，不過是取得信任完成任務的手段而已，我怎麼知道不是被你利用的工具？你剛才說到交情，但是這三四年來，你可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的真實身份。你還能說你不是利用我嗎？”
老張悲哀地看著我，嘴角痛苦地抽動了幾下，終於說：“哎，不錯，我們幹的這種職業，確實是對老婆孩子都不能暴露身份，夜裡說夢話都不說真話。難得我們就不是人嗎？我們就沒有做為人的基本情感？我們就願意天天滿口胡言，時時刻刻生活在欺騙的世界裡？”
我沒有做聲，靜靜地看他表演。
“我跟你交個實底吧。我是九局的人，在海外負責國家領導人出訪時的安全保衛工作。就相當於美國的特勤人員。上次我給你介紹的那兩個小夥子，也都是我的同事。他們現在還在美國。不過他們現在保衛的對像是你。你剛才不是懷疑我如何得知了你被炒魷魚的嗎？你一直處在我們的保衛視線之內，你的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不由笑了：“老張，你逗我呢，我還沒有那麼重要吧，需要你們這些保衛總書記的人來保護？再說了，除了你們，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誰會害我，又不是美國總統或者達賴喇嘛，我就是個小人物，在美國連一粒海邊的沙子都算不上，你們離我遠點、別找我麻煩就千恩萬謝了。”
老張被我嘲諷了一通，面不改色繼續強辯道：“你這個人有的時候就是聰明過頭，不懂裝懂。你此前幫助過我們，現在遇到了麻煩，作為朋友我們保護你一把，就這麼簡單，看被你歪曲什麼樣子了。”
“好好好，就算我狗咬呂洞賓，那我問你，你剛才說你是九局的，那老錢還說十局的人也找我，九局十局，挨著好近吧，是不是住隔壁？你還說老錢、海倫和你，不是一回事兒？”
“我說的九局是公安部九局，實際上就是中央警衛局，是解放軍序列。對外稱九局，是因為公安部屬於政府系統，這樣方便些。老錢說的十局是國家安全部的對外監控局，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們才是真正威脅到你安全的人呢。”
一個公安部，一個國家安全部，不是一回事，聽上去是這麼個理。
“十局為何要監控我？”
“十局誰都監控，也包括我在內。”
“真搞不懂，你剛才還說我幫你們做過事，怎麼還要監控我？甚至還要害我？”
“這事一句話說不清楚。你先給我搞點吃的，我們邊吃邊聊。像你這樣自以為聰明的傢夥，有的時候反而最麻煩。”
我只好暫時休戰，打電話告訴餐廳，點了幾樣小菜，讓他們送到房間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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