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笔会社区：多人斡旋、停战修整与“罢免”联署延期
鉴于“罢免案”的前提是必须得召开特别会员大会，召开特别会员大会的前提是必须得有2/3会员联署提案；而2/3会员联署提案的前提则是全体会员们必须得收到提案。但是，全体会员的名册和联系信箱又统统都掌握在笔会当权派手中；加之刘晓波至少在表面上和程序上对“罢免案”还摆出的是一副公允的姿态，于是，7月17日，经讨论后，由我代九位罢免案发起人给秘书长张裕写了一封信，贴在笔会社区：
From:gaohan (Original Message) Sent: 7/17/2006 7:02 PM
请秘书长张裕先生为落实会长指示，提供技术保障让会员按章程行使权利
张裕先生：
您作为笔会常设机构的首席受薪工作人员，您有义务为会员提供行政中立服务，尤其是当会员的要求是根据章程作出并获得会长的首肯时。
鉴于许多会员反映并未收到公开联署信，为了让全体会员能对这封公开联署征集信函作出自主的取舍，为了日后即使联署征集失败也不致归因于行政中立服务的不作为，故我们要求您启动类似于会员大会发送和统计选票那样的高效机制，将我们的以下文本准确、迅速、完整、无误地发送给全体会员。
谢谢！
联署发起人（以拼音为序）：
高 寒、郭罗基、还学文、胡志伟、刘 水、刘逸明、盛 雪、伍 凡、朱学渊
然而，这位刘晓波任命的秘书长张裕，则傲慢地、全然不顾职业伦理地、仗着支持的后台特硬而不怕犯众怒地公然宣称：他秘书长只对会长刘晓波负责，不对任何会员负责：
From: MSN Nickname Yuzhang9 Sent: 7/17/2006 8:30 PM
谁没收到，应该自己把名字报出来，才能查出问题在哪里，笼统地说“很多”是没用的。
何况，会长并没有指示秘书处负责转发联署信，因此秘书处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管这种事，直到你们将合乎章程规定条件有足够会员人数的联署信正式交上来才会开始。
“首席受薪工作人员”是谁封的？笔会没有这个职位。我在笔会大部分工作都是尽义务，我现在笔会领的一点补贴还不到我的正常工资的八分之一，而且大部分也贴在没有预算的笔会活动中了。此联署是预算外的活动，我在联署信正式交上来之前，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管你们唱高调的事。你们九个人即使支付我再高的工作报酬，我也不会给你们干活的。
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这些年来也没有给笔会干任何事，奉劝你们还是先干点实事，多少尽点义务，然后再来唱吧！
张裕的这种对会员的傲慢，后来被他自己送上门的一个机会受到刘水的痛加驳斥。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在这火爆的一周混战中，先有陈迈平（万之）出来发了一篇专谈瑞典笔会一个开除案的历史故事，辗转迂回地表达了他既不参与罢免案，也不同意开除案的中立看法；后又有一平、黄河清、万之的联名呼吁“罢战”三天。
面对一平、黄河清、万之三位会员的联名“停火”呼吁，我立即作出响应，宣布从即日起，单方面停火三天：
From:gaohan (Original Message) Sent: 7/19/2006 1:00 PM
响应一平、黄河清、万之的“紧急建议”，宣布单方面“停火”三天，时间从美国东部时间13:00 生效。特此通告！
高 寒
郑义也贴出了一个看上去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呼吁休战帖。但他对高寒的所谓“辩护”，却是基于他认可“反制”方所编造的高寒的所谓“诽谤”和“冒名”等不实指控为前提的；他的这出面充当红脸“好人”，均全部放在高寒过去的受苦和现在的辛苦之上：
共产党还有一条，叫思想批判从严，组织处理从宽。我们不能不如共产党。两个要“处理人”的提案，我都觉得不妥。不能这样对待文友，同道。要尽量与人为善，能拉一把不要推一把。余杰、王怡和高寒坏到那种程度了吗？总的看来，对他们几人的“大批判”和“处置”意见，已经过头了，罪不当罚，过度惩罚了。大家把他们的缺点错误说得很充分了，我大体赞成，但容我来说他们几句好。……高寒在海外多年，独立支撑《中国之路》网站，投入了几乎全部精力时间智慧。到今天，还没有为自己家庭找到一个牢靠点的饭碗。高错，不能一棍子打死。高寒很年轻就当了反革命，蹲大牢，挨批斗，受了不少的酷刑，如浸湿的细麻绳全力五花大绑晒太阳（四川盛夏）。砸土铐几天几夜，双腕烂出了骨头，留下终生伤痕。25公斤超级脚镣加背铐，生不如死。我始终很尊敬他，支持他，当然有时也受不了他的猜疑和缠斗（如上次他的提案过时和怀疑万之财务问题等等）。我们之间也有争论，但无论如何，不能把他说成坏人。[1]
我则就郑义的帖子中那简直犹如三人成虎的指控本身，对其指控事实的不言而喻，即所谓高寒“假冒国内人员名义致其判刑”，发了一个声明。这也是我多年来面对外界舆论滔滔的诬陷而从不辩诬也不屑辩诬，而此时此刻却在回应一个貌似哥们儿对我的“辩护”时，第一次就此事作出的正面回应。不过这个《高寒的声明》尽管早已写好，却是推迟了三天——在我宣布的“单方面停火三日”满期后——才贴出的：
感谢郑义为我辩护，但不同意其辩护的内容。高寒过去所受的苦和现在立下的功，都不能成其为可“脱罪”或“脱过”的任何理由。这是一个大原则，也是一个大前提。我拒绝任何人离开这个大原则和大前提为高寒辩护。如果他们执意要这么作，不管其主观愿望如何，都会让我感到莫大的侮辱。
关键是郑义文中所转述的有人欲大肆炒作的“名单问题”本身存在不存在。这只是一个“事实判断”。如果其指控的“事实”本身就系子虚乌有，那对不起，其后面的所有价值判断和功利判断，就都统统连存活的资格都没有。[2]
与笔会社区内的火爆气氛相比，我们“罢免案”群体内部却是一片安静的绿洲。
趁着三天的“停火期”，我们“罢免案”发起人群体内部，也获得了一个休整期。鉴于混战的残酷，以及笔会当权派明显的倾向性和对罢免方的消极应付，因此谁都能看到此时此刻要完成1/3的会员联署这个门槛，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加之自愿的斡旋者一平（笔会法人注册人）主动传递过来的信息——事后证明这只是斡旋者的良好愿望而已——是对方提出只要我们这边撤销“罢免案”，他们即可撤销“开除案”。故在我们内部，郭罗基先生便提议：改我们的罢免案为建议理事会批评案，以避免征求1/3会员联署的困难和最后的尴尬。然而，罗基先生的这个提议却无人响应，刘水、还学文均回信明确表示了不同意。他们认为即使经过延期后达不到1/3门槛，也要比现在就去主动撤案或“改案”强。我则认为，就坡下驴有利也有弊。利是我个人的时间精力获得了解脱，弊则是对方“以攻为守”的战术轻易获得了成功。
罢免发起人，是一个临时聚集的“项目”群体。其内部大家都自觉地遵守着的民主商议，少数服从多数，保留不同意见这些基本的民主规范。所以，郭罗基先生看到没人附议他的妥协提议，也就只好保留自己的意见了。
尽管这次罢免提案联署函，因无意中恰好选取了按拼音排序来公布发起人，故而芦笛根据他自吹百发百中的“文字指纹”解读出该函系所谓“首署”的高寒所撰，从而又误导出笔会内那“听不见的声音”派出其兄弟伙们将全部火力对准了我；尽管他们哪里知道这场因一个偶然的误会而发生的遭遇战将会面临怎样一个不信邪的主，怎样一个延至今日的十年持久战官司，不过实话说，我也确曾为我们这个群体执笔写过（或准确地说修改过）一个罢免提案。其主旨是将提案本身与征集联署函分解成两个文本。最后只是我的那个版本未获我们群体的认可，未获得通过而已。如同郭罗基先生的妥协提议“失败”一样，我那版本的“失败”，也可视为我们这个小群体内部平等、民主、合作氛围的一瞥。
刘水在一封致“罢免”群体众同仁的信函中，公布了他对张裕给他的一封挑拨意味颇浓“私信”的反驳。刘水的这封反驳信写的非常有水平，所以特别值得为笔会信史留下记录。
其实，我估计张裕实际上是将他那“私信”分别发给了罢免发起人群体中的除本人以外的每一个人。张裕的这种小动作、小伎俩，当年在《章程“乙案”》修订案中就曾玩过，而且玩得颇为成功。他用“你是否仔细阅读过？”这种看似中立的询问，成功地离间了包括郑义、王丹、陈破空、赵昕这些名流退出“乙案”修正提案的联署。除此之外，通过一封短短的看似询问情况的信，根据其反馈亦可“刺探”到我们内部成员的共识度。当然，张裕万没想到他的这种小伎俩在刘水处却踢到了铁板上。完全可以想见张裕在收到刘水此复函时那种自讨没趣的狼狈相了。
张裕（本名：张钰）的“询问”短信 18 Jul 2006 09:48:45
刘水兄：你好！
你事先看过以下信吗？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附件略，见本章开始由高寒起草的那份“罢免案”群体致张裕的公开信）
刘水对张裕离间短函的反驳 7/19/2006
张裕秘书长 你好！
坦率的说，以下信件我事先看过。
我的立场跟文中观点一致。为会员提供笔会资讯是秘书处的义务之一，包括提供会员通联方式。笔会是公开合法组织，不是“地下党”，没有隐瞒的必要。至于有些会员说，担心被政府盯上，毫无道理，也没有意义。笔会不能没有原则的如此顺从会员要求。再说，政府要找谁，是太容易的事情。不要低估警方的能力。反而公开倒显得光明正大，毕竟笔会是在联合国教科文注册的国际分支机构。从现已公开判刑的政治犯来看，没有一个人的罪名是因为加入了独立笔会，恰恰是他写的文章。
赵达功公布的161名会员电子邮箱，其中22名重复，18名没有姓名，与你公布的184名注册会员，相差约44名没有电子邮箱。请你公布！
另外，我对你如下想法，非常不赞同。
谁没收到，应该自己把名字报出来，……
——部分会员没有收到信件，压根不知道联署这回事，怎么站出来？
何况，会长并没有指示秘书处负责转发联署信，……
——首先秘书处是为全体会员服务的，不是会长的的私人秘书；作为9人发起联署信是公共行为，而非个人行为，秘书处理应提供服务。
“首席受薪工作人员”是谁封的？……
——作为秘书长说出这等话，非常失态，令人失望。你按规定领取笔会补助，是应该的。没有人说你不该领取补助。作为秘书长，你没有任何资格跟要求联署的会员如此讲话，什么唱高调，什么9人付你工资你也不干。你应该从当上秘书长那一刻就明白：秘书长，包括其他会长、理事都是义务为会员服务的。既然你认同笔会章程，我们按程序的行为，你怎么又冒出“唱高调”这等外行的话？太莫名奇妙。看来你真正不懂行政中立是何种意思。你的倾向性太明显。不要把为笔会应该义务作的事，当作自己的政绩来标榜，惹人耻笑。
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这些年来也没有给笔会干任何事……
——衡量一个合格会员的标准，是他的作品，而不是为笔会尽什么义务。交会费、参与笔会投票表决，就是尽义务。我不明白你说的义务是什么？说句实在话，虽然你在国外几十年了，思维跟中共完全一样，官本位思想太严重。对非政府组织的认识非常肤浅，甚至是无知。
原谅我的直率。
祝好！
刘水 07/19
尽管我们的整个“罢免案”在对方的有效阻击和会员们的冷漠下，因联署人未达门槛而归于了失败，但我们这个群体内部那种大家都自觉地学习民主，自觉按程序办事的融洽合作气氛，却至今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回忆。
8月14日，刘水代表《罢免案》发起人群体，发布了“《独立中文笔会罢免副会长余杰副秘书长王怡联署公开信》不定期延期公告”：
自2006年7月14日联署公开信在笔会社区首先发布以来，意外引发笔会内部论争，虽然不是我们十位发起人所预见的，但是公开辩论、表态,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收获。论争利于曝光个人观点、会务运作、财务和人事透明，并提供了一次会员之间，会员与会长、秘书处和理事会之间良性互动的有益尝试。走向共识或秉持政治、文化、宗教个性，都是我们乐意见证并参与的。我们的目的是促使独立笔会走向规范、透明和公正。
同时，不无遗憾地承认，某些会员个人素养的瑕疵，秘书长义工基本常识的欠缺，会内宗派利益的存在，使得此次联署颇多插曲。笔会秘书处及网络小组的消极行政行为，甚至故意抵拒，使得此次联署信无法让有电子邮箱的141名所有会员周知（张裕公布共有会员183人，其中20多人没有电子邮箱，20多人有邮箱但无名字）。网络小组负责人赵达功也公开承认部分邮件被退回。不断完善笔会章程并按照规定程序行使会员监督权，希望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在此公告后面，一位“开除高寒案提案”的联署人、上海会员王建波（波波/萧剑），竟然站出来证实说：我根本就从未在收到过什么《罢免联署信》：
From: MSN Nickname波波（箫剑） Sent: 8/14/2006 10:16 AM
说实话，我也不但当时，而且至今也从未收到一封笔会网络小组发来的罢免联署公开信。我加入笔会时登记的是hotmail 信箱，就是作为我现在每天都用的MSN帐号的信箱，虽然从去年年底开始 hotmail 信箱就一直不好用，大部分情况下都打不开，但是信件绝不会无故丢失。我在“收件箱”和“垃圾箱”里看了数次了，从还学文、刘水等要求笔会网络小组向全体会员发送罢免联署公开信开始至今，我从未收到过信件。
来自“反制”营垒的成员的这个及时的帖子，不啻为我们在《延期公告》中的“笔会秘书处及网络小组的消极行政行为，甚至故意抵拒”的判断，留下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证据。
